它们为何使我怦然心动——读玉山兄手机画

七十余幅手机绘画一下子摆在了眼前，我就笑了！不仅是这画幅体例的别致，如从花圃中摘下来的一枝枝花朵，不仅是它们将现代交际的手段异化成了个性表现的行为，也不仅是画面中那林林总总的形式语言撩得人想入非非，而是画家捕捉心灵瞬间的那种一贯的内急。

以往我曾见过画家在便笺、日历和不知什么来路的纸本上的许多小画，都是随手拈来，信笔涂去，自由得很。

这些我都捧为至宝，幅幅读得入味，件件品得余香。     相比书架上那些积满灰尘的精装画册们，这些小纸片倒是从不落土。

我也见过画家的许多大画和中画，画面中那千军万马般的铺排调度，不能说与这散兵游勇式的小画没什么关联。画家的时间被其他事务割得七零八碎，审美也就从大殿的一砖一瓦做起。这该是这些砖瓦般积累的小画们的生态背景了。

手机的功能有限，表现的欲望却无限，这是以这种手段作画的矛盾，可同时又是这种手段的特点﹣﹣艺术表现的不择手段。

手机的表现，具体到造型与色块时，点、线、面的基本形态都不缺，红黄蓝的原色构成也不少，只是都要经过它的软件严谨计算，均以不同尺寸的"网目方格"为计算单位，裁边去角，码放规则。不论你的感动怎样的急迫，它都要冷漠地算一算，再发出指令去铺排开。计算速度固然极快，可又因它的墨守成规，只能将你的要求做到"大概"的程度。但对画家来说，这"大概"已经足够了！画家对于稍纵即逝的审美快感的把握，到底不是菜市场中的挑挑拣拣。

像《春日星空下树之记忆》、《女孩》、《海边的小姑娘》《侗家寨》等作品，都是画家在和时间抢物证的结果。画面中点的跳跃，线的舞弄，色斑的飞扬，造型的灵动……

让观者随着画笔的点拨，一同去体验画家独到的情感爆发。

美就是这样一点点地联系成耐人寻味的线，线又在险象环生中寻找着平衡的可能；一旦平衡制约了画面，画家便又用点或线条来破坏这种近乎呆板的平衡。画家也正是在这种建设与破坏之间，小心地驾驭着审美的快感去一次次地体验高潮的美妙。

而在《水乡的记忆》等一系列画面中，我们又能与画家一同去品味舒展辽阔的意蕴，这应该是对激情的回味和思念了！那种娓娓道来的从容，那份悠扬缥缈的轻松，画面中静态的表述、凝练的概括，以及优雅的色调和色阶，色度平缓的比较，都令人不难从另一角度去体验画家心态的宽广和放松。 

两种不同心态的审美历程﹣﹣一动一静：动则浪花飞溅，静则落日长河，如同画家心灵的呼吸般生动感人：吸的时候百感交集，呼的时候悠然自得。那份美的愉悦和享受在吞吐间慰藉了心灵，满足了生理，成全了人对精神性的追求欲望。

在画家这些看来好像一挥而就的画面里，实际上更真实地反映出了他积蓄久远的思考，和在这思考之后精神的饱满。

画面构图的充盈、语言倾向的肯定、造型风格的统一，实际都是对画家精神状态的描摹。

画的尺幅大小并不决定画家精神维度的大小。皇帝很怯懦，却住在雄浑巍峨的大殿里；脚夫很无畏，有块借以栖身的门板就足矣！倘把画家那成百近千幅的小画连缀起来，便是对大度的诠释，若把它们分别开来，又可以看出他珠玑般的小心。   大度源于画家精神气质的统一，小心则显示了画家无处不在的敏感。说是偶有所得、欣然命笔，其实胸藏锦绣，只是待机而发罢了！         每幅作品细细读来都很考究，不同于速写的草率，也不似草稿的生涩。画面中张力的紧或松，意境的实或虚，对比的硬或软，因素的强或弱等等，都处理得颇具智慧。

这些绘画表现的感觉一旦有了饱满的精神背景，在形式的物化层面展开后便不再因时间的短暂、环境的局促而影响画面的质量。

一件好的绘画作品，透过表现的物性因素，是能看到画家的人性精神的，它之所以能让观者、社会，甚至历史动容，肯定是文化含量与精神纬度超越于形式或技巧之上，它穿越时空的价值，更多的是因为其精神的岸伟和深邃。

这些都不是画幅的大小、手段的高低、技巧的深浅所能包含的。

我之所以喜爱画家这些珠玑般可爱的手机绘画，就在于此。

和画家的绘画一样精彩的文字，共同见证着画家心灵的真诚。画家以真诚坦荡之心落笔，饱蘸人生的五味杂陈，与你抵膝倾诉，不再有语言的阻碍和意识上的隔膜，你能从这些文字中感到真诚如雨露般地滋润着你的心田。

代大权

2007年8月20日    

于清华大学

（作者为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敎授、著名版画家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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